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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鹿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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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多的人问我：为什么还不结婚？
面对这些或是善意的关怀、或是质疑的诘问，我总是坦然地回答：我并没有抗拒婚姻。
老一辈的思想灌输可以说是非常成功，我从稍微懂事一点的时候就知道，女人这一辈子几乎无法避免的四件事：成长、成人、结婚、生子。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我怎么会抗拒婚姻呢？我只是对前赴后继的说亲大军心怀畏惧。
她们的眼是这世上最精密的显微镜
我生在农村，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在母亲的召唤下回了家乡。
那时候，大学生在我们村可不常见，因此家里时常有慕名而来的阿姨。
每当这时，母亲会把我从房间里叫出来，让我见见这些笑容灿烂的阿姨们。我只需按照母亲的吩咐，沏一壶热茶，亲切地叫上一句姨姨，就完成任务了。
然后，我就静静坐在一边，充当她们的背景墙，听着她们家长里短、互相吹捧。
我到现在仍记得我第一次见媒人时的场景，现在想想已经有7年了。
起初我并不知道那是个说亲的媒人，只觉得这个姨姨跟过往的有些不同。
她50多岁，不高，脸上时常带着笑容。
她很瘦，显得眼角的笑纹愈发深了。穿着碎花衣裳，戴一副老花镜，随身带着一个破旧的、红色封面的笔记本，本里还夹着一支圆珠笔。
我看见她翻开笔记本，拿着笔，和我的母亲一边说、一边写，嘴里还念叨着：姓名...地址...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她笔记本上内容。字迹歪歪斜斜不说，还有错别字，甚至遇到生僻的字，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就在那个位置画个圈。
我忍不住笑了。
她抬头，瞥了我一眼，似有不满，但偏偏笑容不减，她转头问我的母亲：还有呢？
身高。
体重50。
大学生。
我听见母亲的嘴里蹦出这三个词，然后那位奇怪的姨姨又瞥了我一眼，依然面带笑容。
她意味深长地说道：这身高也就吧，体重不止50吧。跟我还报什么虚的啊，我看过的人可太多了。
我突然觉得手臂有些凉，这种感觉像是被切片，制成玻片，赤条条地放在显微镜下。
母亲似乎有些赧然，她回答：这不是差了一点，说起来不好听嘛！但是我家闺女可是大学毕业了的，你可得好好给她物色物色。
姨姨在笔记本上写下、52、大学，然后说道：大学生倒是个加分项，但实际作用也很有限。现在的人娶媳啊，看的还是身高、长相，惠及后代嘛。
我总算回过神来，也终于知道那种冷冷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我尴尬地发现，我就像菜市场上、挂在钩子上的猪肉，等待着买家相看。买家不论中意与否，也得尝试着将其贬得一文不值，才好砍价。
想来庄襄王被吕不韦奇货可居，孔夫子自比美玉待价而沽，肯定也不会是心怀喜悦吧。
正巧，姨姨手机响了。
她接起手机，听对方说了什么，然后思索了一会儿，眼神又瞥到了我，手掌略微浮夸了拍了一下大腿，嘴上发出了呀的一声。
那一刹那，她的笑容似要溢出来了。
我听见她对手机另一头的人说：正好呢，我这有个身高，体重48的姑娘，还是个大学生呢！
我猜当时我的脸色一定不太好看，因为我能感受到我略微有些抽搐的嘴角。那时，盘踞在我脑海中唯一一个想法就是：这架显微镜虽然接收能力出众，但是数据输出准确度实在让人不敢苟同。
所以，当姨姨告诉我那个男生身高，也是个大学生，她问我要不要看看时，我摇了摇头。
她们的心中藏着一杆不容倾斜的天平秤
从这个媒人来过以后，家里陆续又来了好几个，都是母亲约好的，似乎将我推销出去成了她的、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
我问她是不是太心急了，她一脸从容，回答说：
你还小，当然不能这么着急嫁出去。但是总要多看看，长点见识，也为将来积累一些经验啊。
我无力反驳，只能将这作为烦恼分享给远方的同学，谁知同学反而嘲笑我少见多怪：你这有什么的啊，我可遇见过更奇葩的。
毫无疑问，同学在家里的安排下，也无可奈何地踏上了相亲这条道路，她甚至还和几个男的见过面了。
她兴致勃勃地跟我介绍她相看的男生：这第一个男的是个戴眼镜的，感官上倒是还好，文质彬彬的。只是那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足有一指厚，这摘了眼镜指不定就成了瞎子了。
后来，我问那说亲的，为啥要介绍个这样的给我。你猜她怎么说？
说到这里，她声音高了几分，语气里带了一丝怒意：那媒人可不客气了呢，她说，找个近视眼不正好配你一脸麻子！你说我脸上是有些雀斑，但也不是非得找个瞎子才能般配吧。
同学紧接着说道：我看的第二个男的，据说家里有矿，但却真的长得跟个非洲矿工似的，又黑又矮，看起来年纪挺大的，和媒人最先介绍的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然后，我就又问那媒人，我问他怎么就给我介绍个这样的。那媒人说啊，一个穷人家的漂亮姑娘，就得找个有钱的，双方中和一下，才能双赢。你说说，这是人话吗？婚姻是买卖吗？
也是同学的这一番说辞，让我对媒人升起了畏惧的心理。
她们的心中似乎有一杆不容倾斜的天平秤，男女二人各居一边。看似公平，但是这杆秤衡量的、实际上只有肉眼可以看见的相貌与财富。
左边重了便在右边添一点，右边重了便在左边减一点，这判断轻重的标准全靠她们一张嘴。我想到了那个媒人向手机里另一方谎报的我的数据，她一定是觉得我相比之下显得轻了吧。
以这样荒唐的量法，牵出的红线，真的可以历经时间的考验而不断吗？
她们以月老自居，以成全为名，却以盈利为目的
媒人也算是一个职业，但凡职业都是以盈利为目的的。
当月老牵线这一带着浪漫气息的行为与金钱挂钩，便造成了无数男女的悲剧。
为了牵出一桩姻缘获得报酬，她们极力夸大双方的优点，而刻意隐瞒或者忽视双方的缺陷。
在我连续看了几个男生都没有点头开始，媒人开始刻意地给我灌输我不如其他人的观念。
大学生吧，没什么可以骄傲的。现在什么年代了，天上掉下一块砖，随便砸也能砸到一个大学生。
现在女孩子平均身高都呢，你连中等都够不上，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承认自己不如别人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但是如果不如别人还挑来挑去那吃相可就太难看了。
人总是在寻求他人的认同的过程中，实现自我认同。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平面上凸起的钉子，被她的言语使劲敲打。
虽然明白她的话有真有假，不能当真，但是听着她嘴上张张合合吐出的残酷话语，我依然克制不住内心的担忧与焦虑，忍不住自我贬低。
我会无比害怕自己就此屈服于那杆怪异的天平秤。
甚至，在我见到一个男生的时候，会先入为主地打量他，会忍不住思索，到底这个男生所在的天平一侧，被添加了什么东西？
如此，一段缘分还没开始，印象就先恶了三分。
不说像我这样畏惧媒人的，还有多少是被媒人的花言巧语撮合的婚姻。
婚前说着单身、钻石王老五，却隐瞒了离异、有孩子的消息；
婚前说着有房、有车、有家财万贯，却隐瞒了有贷款、有外债的消息；
婚前说着才貌双全，却隐瞒了假学历、真整容的消息。
新婚过后，当他们相互卸下伪装，这婚姻到底有几分真实呢？这婚姻又成全了谁呢？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