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震泽人镜头下的三十年光阴

相比新震泽人,老震泽人拍照时,会不自觉地拍出时代的变迁感。邱树新就是其中一个。在见到邱树新之前,我先见到了他前夜刚刚拍出的一张“星轨”。照片是在师俭堂的天井里拍到的,蓝黑色调,四边是从浓黑渐至浅黑的屋檐剪影,可以看出微启的雕花窗棂,中间一大块是纯净的深蓝天幕,许多颗星在天幕上划出迷人的闪亮弧形。古旧的中式窗格、凡·高的《星空》一般的油画风格,让画面简单而充满张力,仿佛夜的媚眼,无声地一张开,就把能人惑住。见到他时,我对这蝠作品唢啧称赞,他却不以为意地拍拍衣服,说为了拍星轨,他一个人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冷风从古老房子的四面八方钻来,又奔突而去,发出各种怪异的声响。但他必须得待着。拍摄星轨除了要求光线一丝全无,另一个要求是时间够长。这张照片上星的轨迹是连续曝光两小时的结果。“有些人要曝光一夜呢!”他说着,又拍拍衣服,好像前夜古宅的冷风还沾在上面。“好辛苦啊!”我忍不住感叹。他笑笑,说摄影本来就是孤独的艺术虽然拍成照片后,大家七嘴八舌品评时,非常热闹,但拍照过程中,只能是自己一个人,而且为了找到最好的光线和构图,需要长时间的摸索和等待,过程极其枯燥。边上就有人插话,说邱老师为了等一只鸟飞过,大清早躺在地上,双手举着相机一举就是两个多小时。这时我所知的邱树新,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总。我以为的老总,应该有商海俯仰、见惯红尘的精明样子,怎么也不会预想到他会一个人在古建、荒地中寂然苦等。我就很好奇他喜欢上拍照的经历。原来他的父母曾在震泽文化站工作。在照相机还是个稀罕物的时候他母亲就负责站里的摄影工作了。因此,他说不上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拍照摄之于他,就像门前的宝塔街一样,是先于记忆存在的。后来他从事的职业,都跟照片有关,始终贯穿着对家乡震泽的拍摄,连续不断三十年。他身后一墙书橱,有许多抽屉,拉开一个,都能翻出好多照片,一包又一包的,数量惊人。这些照片绝大多数摄于数码相机出现前。那时候人们拍照谨慎,常常要对着拍摄对象琢磨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按快门,要是一时控制不住手,按过两三卷胶卷,一个月工资就没了。照片都是5寸,反面用圆珠笔标注地点、人名,就是上个世纪家家户户相册里常见的那种样子,照片上的画面更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一段的旧时光。一张上是几个时髦的年轻人,用当时流行的收录两用机唱卡拉OK。他们身着整套的运动衫裤,现在看来,与唱歌的氛围是如此不搭。邱树新笑眯眯地給我讲照片背后的时代。那时候80年代初,正值女排五连冠,身着球衫是当时最时髦的装束。偏于江南一隅的震泽古镇也紧跟时代,一张照片,记录了小镇青年的时尚脚步。另一组四张照片也拍于80年代,是震泽镇上的一场婚礼。新娘穿着红艳艳的外套,头戴粉色绢花,羞涩地看着给她衣襟别红花的新郎。桌上是六七样果盘,盛放着瓜子和现在几乎已经销声匿迹的冬瓜糖,还有整齐叠放着的两盒香烟,烟盒上是久违的火柴盒。新人的亲朋围坐,有穿西装的,有穿黄军装的。还有一张是丰盛的酒席。新娘很漂亮,烫着大卷发,细细地描了眉眼、涂了口红,和那个时代电形画报上的明星一样。现如今她应已是做祖母的年纪了,看到这些照片,回忆里大概会有满满的温薯与感叹吧。一张照片是80年代中期,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一个计划生育的标语横幅前玩耍。“只生一个好”这样的句子,前些年还可以见到,再过几年像照片上那样年纪的孩子,只能在历史图片上看得见这些了。一张照片是80年代末,几个蚕农用自行车驮着养蚕的扁箩。现如今个体蚕农已经很少了。现代企业化的大生产和震泽飞跃增长的经济,让散户养蚕模式渐成历史。邱树新又拿起一张,是90年代中期,震泽一家大型丝厂里的女工在流水线前认真地工作。她穿着红色工作服、白色围裙、白色帽子。帽橹下偷偷探出几缕烫过的卷发,正是那个时代最时髦的烫发。这是这家丝厂最红火的时候,请邱树新去拍地做宣传的照片。如今,它早就和许多丝厂一起,在那场世纪末的改制变革中换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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