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小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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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杰◇

我出生在一个小村庄,所以我的幼年跟在城市出生的小孩是不一样的,我觉得七八岁之前也是我人生最精彩的一段。

论物质,那段时间可能是我经历过的最差的,但是,在精神上却是最快乐的,充满着神奇的感受。

我那个时候会穿打补丁的衣服,也不觉得有什么,大家都差不多。83年到90年,中国沿海的农村也就是那个样子,我们脱离贫困还不久。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一件衣服上有个正方形或长方形的其他颜色的布有什么问题。

我从小不吃肉,因为害怕肉的样子,这件事情可能是我人生中最传奇的一个点,不吃肉还长这么胖。小的时候吃鸡蛋多,通常是拿个长柄铁勺子滴点油进去,打个鸡蛋,伸到灶膛里去,就做成了一个煎鸡蛋。我们农村有土灶,用来送柴火的通道也可以往里送玉米啦,地瓜啦,烧着吃。

我小时候的零食是什么?菜园里的萝卜、黄瓜、西红柿固然可以当做水果吃,就是嫩的长茄子、豆角这些生吃味道也还不错,更比如嫩白菜帮子也可以吃,咔哧咔哧的很水灵。粮食也是可以生吃的,花生这些自然不必说,就是刚刚接近成熟的麦子粒也是很有味道的,摘几个麦子穗放在手心搓一搓,然后吹掉外壳,就剩下碧绿的麦粒,放到嘴里,一嚼都是香香的麦浆。

田野里还有小小的野果,最极品的一种圆圆的紫黑色的小浆果我们叫做“果木枣”,很甜,开白花,像小葡萄。还有坟地上生长的特有的一种块茎物,形状像海星,我们叫做“鬼爪子”,酸溜溜的,很有风味。

快乐女声第一届的冠军,一个三十二三岁的女的,有首歌叫做“哈喽你好周杰伦,哼哼哈嘿唱着双节棍,我们都是吃着麦当劳长大的一代”,我听了这歌,就想,我比你还年轻,也没赶上麦当劳一代,老子是吃白菜帮子长大的一代。

我的玩具是什么?一者,水枪,不是现在那种,是自己用自行车气芯皮管做的,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抠去滚珠的圆珠笔芯,一部分是充满气的气门芯皮管,一捏,水就滋出来,制作这样的家伙绝对需要极强的工科思维,我是做不出来的,有些小伙伴会做。

再者,秫秸枪,别看我文弱,小时候净是玩枪,这秫秸就是玉米杆,修理平整后,在前后用小刀各挖一个纵向长方形窟窿,注意挖二分之一深度即可,不要破坏玉米杆的坚强度,然后在前一个方槽的一侧用一个长钉子贯穿,从另一侧出来,在贯穿之前要套一个橡皮筋进去,至于怎么套我现在忘了,然后后面一个方槽也要穿一个钉子,子弹是小木棒,小木棒套在橡皮筋上从前面拉到后面绊在钉子后,发射时,只要向前扭动后面钉子,木棒就准确弹射出去,战斗力比较强。

三者,战斗力最强的还是弹弓,谁手里都有个弹弓,但是级别不同,最强的就是木头枝桠做的,配上橡胶带和牛皮块的,这种可以伤人,差点的就是用铁条做手柄,用气门芯做动力装置的,比较弱,我曾经有个比较弱的弹弓。

四者,一毛钱一把的橡皮筋塑料枪,这种小塑料枪可以发射豆粒和小石子,也可以用来打玻璃,枪膛口有个塑料小盖盖着,我经常把盖打飞。

五者,塑料左轮枪,这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买得起的,贵的两块五一把,也就是二十五根冰棍的钱,我曾经也偷家里钱弄过一把,然后买几圈火药装上,叭叭叭,嗅到火药味弥漫,爽死了。

除了武器之外,我小时候真正的玩具只有一个,就是一个一捏吱吱响的橡胶小鹿。然后,就是一个破手电筒,里面有小灯泡,有两片圆玻璃,还有几节可以旋在一起的手灯壳,这训练了我的物理学知识,直到初中我物理学的还凑合,到高中就彻底一塌糊涂了。

我当时还搞收藏,收藏小刀,各种颜色的小刀,在小孩的世界里,小刀和活动铅笔的杆相当于一般等价物,可以换任何东西,小刀多是财富的体现,活动铅笔的笔管可以吹泡泡,还可以做枪。

放学后,我就挎上篮子到田野里挖荠菜,这需要很强的植物学知识,荠菜和一种叫做蛤蟆菜的东西很像,一定不能弄混,荠菜是柔和的波浪纹叶片,有小白花,蛤蟆菜叶子粗大外形粗俗。荠菜包包子是很好吃的。

每逢花生收完之后,北方的田野一片辽阔,我和妈妈就去地里去挖剩在地里的花生。我的家乡是个神奇的地方,人们虽然穷,但是花生地瓜之类收获后,是不会把遗漏的拣完的,我在中国古籍和西方圣经里都看到这样的描述,为了鳏寡孤独,地里收获是不进行第二遍的,给弱势群体留一点。我的家乡的人们就有这样一个源自上古的传统。我和妈妈虽然不是鳏寡孤独,但是因为我爸是教师,是没有地的,所以实际上家里比农民还穷,我们就靠在收完粮食的地里挖出来几百斤的花生,在树林子里用竹耙大板车扫来巨大的树叶草垛,用来烧火。

小时候,最喜欢在村东头的吉利河里玩,河畔是周边几个村庄最大的坟地。我在河里摸田螺,摸小蛤蜊,在坟地树林里捉知了猴,我们方言叫蝶溜龟。蝶溜龟烤着很好吃,蚂蚱用草串起来烤着也很好吃。

有一个地方,贫瘠而丰富,丑陋又美丽,不管你爱也好恨也好,总是无法挣脱,就是故乡。你是那土地上长出的一棵草,你是那片土地上的质料构成的。

作者简介:陈文杰,80后,胶南人,现居成都。前银行职员,捣鼓贷款的,现社会闲散人员,研究佛经的,哲学博士在读。1

注: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陈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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