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界还是太小。黑大个儿吃过老鼠肉这件事震撼了我很久,虽然我十分不情愿去假想老鼠肉的味道,但我对万物天生的好奇心居然从心里说服了我——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尝试。而很快发生的另外一些事,却让我知道什么叫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长头发走路从来都是下巴微微抬起、以睥睨天下的视角看待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帅。在初中一年级那个时候,所有男生都是一副小孩模样,身上邋里邋遢,头发乱七八糟,圆圆的脸又红又皴。长头发完全例外。干净的蓝色中山装,虽然洗旧了,但永远平平整整;上衣从来不系扣,露出里面同样洗旧了但一样干净整洁的白色衬衣;裤子没有过分的褶皱,适中的长度恰好盖住白色球鞋的鞋面;中分的头发刘海梳向两侧,一伸手一歪头,把刘海向后撩去,正好露出他侧面尖尖的下颌角。我觉得他就是书中描写的翩翩少年,尽管他也从来不拿正眼看我。
长得帅是天生的,这个我服。可是,每次任何一科老师在课堂上提出任何问题,要么他就是漫不经心地说出正确答案,要么就是被老师叫到讲台上毫不停顿地一通板书,答案全对,字还特好看,写完了还要将手中剩下的半截粉笔直接扔进讲台上的粉笔盒里。
这是什么操作!这是个什么人!他让我彻底承认了自己的普通。他好像并不属于这个班级,好像是班主任或者校长故意安插的一个间谍,他的作用就是告诉所有人:凡人们,请看,天花板在这里。
面对天花板,我谈不上有什么沮丧;因为接下来的英语课,才是我真正能够得着的沮丧。一个学期快过完了,我从开始可以糊弄过关,到现在已经彻底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那些歪歪扭扭的外国字,好像在跟我捉迷藏,从偶尔能抓住它们在哪儿,到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玩这个游戏的兴趣。从我的英语课本上也能看出端倪:前半本有点变厚变黄至少还有翻阅的痕迹,而后半本就是雪白的整整齐齐的一摞纸。
偶尔我也会反省,小学我也挺厉害的,差不多也是长头发那样吧,现在这样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变笨了。但这种反省只是偶尔,不影响我接着玩。电排站不去了,小河边也不去了——
开始用铁丝做弹弓,绑上橡皮筋,装在左兜里,右兜里则是一把用纸折成的子弹,没事就与小伙伴开战。能打石头子的弹弓对铁丝和橡皮筋的要求都很高,初一的我是完全没有能力弄到这些东西的,所以就都是简易版,做起来简单,用起来方便,主要是被老师缴了也不心疼。
当然还有橘皮枪,用完的圆珠笔芯把笔头摘掉把里面的残墨清洗干净,在一头咬出一圈深深的凹槽,另一头把橘子皮戳个洞,一块笔芯大小的橘子皮就被“装载”进了“枪膛”,用一根铁丝把橘子皮捅到凹槽的位置,然后再戳上一块橘子皮进去——笔芯中间充满空气,两头塞紧了橘子皮,还带有凹槽这个蓄力发射装置——这时用铁丝把橘子皮推向有凹槽的一端,凹槽这端的橘子皮就会随着轻微的“啪”的一声脆响,向前发射而去。
这样的自制玩具还有很多,包括蚂蝗皮(当地俗称,指未剪裁的自行车气门芯儿橡皮管)做的水枪、自行车链条加上撞针制成的火柴枪,各种五花八门的玩意儿让我乐此不疲,我哪还顾得上英语课本。
终于,期末考试来了。成绩全都差强人意,尤其英语,56分。这次我有点慌了。我以为凭借我的聪明才智,怎么也得混个70分好回家交差。56分,老爹老娘不得把我骂惨了,我怎么可能蒙混过关。一个从来没有为学习成绩发愁过的初一新生,从这里开始了他的少年时期的忐忑,也是从里开始,他第一次听到了学习成绩如何影响一生的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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